最有书卷气的草
书带草又名沿阶草,忍冬,忍凌,麦门冬等,其叶坚韧。相传东汉大儒郑玄字康成在山东高密长学山授徒,山下多此草,门人常取以束书,当地人称之为“康成书带”,此典故使书带草蒙上了书卷气,李白有句:“书带留青草,琴堂幂素尘”,苏轼亦咏道:“庭下已生书带草,使君疑是郑康成”。建筑大家陈从周先生更以他命名自己的散文集,《书带集》中有这样的小诗:“柳垂岛上馆前兰, 春去夏来镇日闲,得借阶边盈尺地,花开数茎自嫣然。”从前读书人在庭院植此草,大概看上的也就是它的书卷气吧。
今天分享两则写书带草的短章。
郑逸梅|文
我友大漠诗人尝以僧鞋菊、书带草,喻予小品文字。书带草出山东淄川县郑康成读书处,本为我家之物,诗人比喻,可谓确切不移。
书带草,一名秀墩草,又号麦门冬。叶如韭,长尺余,软柔丛生,鲜碧可爱,虽隆冬不凋。中央生短花茎,开淡紫色细花。植之庭砌,披拂四垂,堪供清玩。实圆而蓝,更有根上结小白色之实者。若取而剖涤之,泡以沸水,可以代茶,厥味津津而甜,且性凉,有治喉病之功。
陈从周 / 文
这几天正是秋爽宜人、一年中最明洁的天气,无论从书斋中望到小院,或是漫步在庭园内,那高、雅、静的境界,使我身边的书带草、脚下卵石的小径,远处的疏林芳草,以及点缀在草边的杂花黄菊,足够野逸无华了。令人感到超然物外,仿佛闲云野鹤,去来无踪,任我闲行、闲步,也容我随意闲坐,任我闲思。偶然走到水边,那清澈澄莹的小溪,绿得比翡翠更玲珑的菱荇,与我的心一般荡漾在柔波里,天上的白云会在水底浮动,我的瘦影会在云中出现,十分亲切,我见到了自己,那双鬓的白发,就是我逝去岁月的痕迹,在这些痕迹上,也就是我自己检点在这世上的功过,有那几分尽了我应尽的责任,照出了我自己亦就是鞭策我自己。少年之头已是等闲白了,“天意怜幽草,人间爱晚晴”,该如何地珍惜自己,更努力为人民多做点事吧!
我尤其爱这墙阴石隙间的书带草,它谦虚地愿做造园中的配角,因风披拂,楚楚有致,发挥了园林中不可思议的作用,如今我们将它群植了,一片葱翠在华丽的大楼下,在树底花前,已成为土地上覆盖最好的植物。我爱这种草,曾用它来做我小集之名(《书带集》,广州花城出版社出版)。它终年长青,不畏炎热,不怕严寒,在冬天白雪飘在上面,点点有如缀银,而细雨微阳,却又是最宜的生长环境。它适应性特别强,真是无处不宜。过去园林中用它来“补白”,来修正假山的缺陷,花径的平直,正如过去老人家牙齿落后非上胡须一样(当然现在老人可装假牙,胡须亦不留了),可见世界上有许多道理都是彼此相通的。秋天的清晨露水湿润,书带草绿得沉郁发光,松秀得如翠绒初展,多美丽的一幅大地毯。而那些稀疏地点缀在小景旁的,则又那么潇洒自如,有兰叶的秀劲,而无其娇养的贵态,它能随人、依人,小孩子尤其欢喜它。不禁使我回忆起五十年前故园中的往事,这些小草,永远在我脑海中起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我爱它的性格,长青不变,处处适应,在待遇上是最低的要求,在服务的对象上,没有地位高低的差别,因此我们的祖先用它来作为造园的重要植物,非仅其用,实颂其德。可是一百多年来,因受外来造园的影响,绿篱占领了它的地位,书带草几乎退出了园林,专门以其根为药料了(又名麦冬根),不用其才,而食其肉矣,那是太委屈了。近几年来我提倡了它,显著地为广大园林工作者采用了,渐渐地也在出头了,而且大众是十分喜爱它,因为它的那种温柔敦厚朴素大方的美态,却是民族风格的特有象征。写到此,想到了那句“长亭道,一般芳草,只有归时好”。天涯游子,顿起祖国之思,并非无因,亦情之所钟也。
#转载自中华聚珍# 更多相关阅读 今日霜降 | “霜柿”、“橄榄”与宋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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